初代快手“一哥”和抖音“一哥”,掀起亿元纷争。
骂战的起因是大闸蟹。8月31日,辛巴在其直播间上架一款“蟹太太”的蟹卡礼盒,并爆料称因自己给出了更低折扣而被小杨哥投诉。此后,辛巴在直播间指责小杨哥带货存在产品质量和售后问题,还直接宣布要拿出1亿资金,给三只羊和全行业“上一课”。9月7日晚,小杨哥在直播中回应了近期的舆论问题,直言“三只羊有三道售后,绝不存在没售后一说”。
这是直播行业迄今为止持续时间最长且涉及金额最大的对战,业内称之为“世纪骂战”。
这场骂战还有一出“师徒反目”的戏码。在2023年的一次直播连麦中,小杨哥直言“(辛巴)这就算是我老师,我才创业一年多,我做公司才搞一年,巴哥搞多少年了,永远是我学习的对象”。
昔日“师徒”反目成仇,二者之意皆不在“蟹”。辛巴与小杨哥的这场口水战,实则是头部主播通过锚定“全网最低价”话语权,抢占直播电商市场流量的较量。
纵观整个行业,直播电商已步入发展瓶颈。2024年,直播电商市场规模增速预计从三位数骤降至双位数,初代头部主播们也大多迈入“七年之痒”阶段。
在流量红利逐渐见底、行业竞争日益白热化的当下,以低价战略为主导的直播带货模式,已然无法撑起主播背后公司的发展,也影响到直播平台的盈利。多年用以吸引流量的价格战,终于到了打不动的时候。
师徒“反目”
大闸蟹引发的战争仍在升级。
9月2日凌晨,小杨哥旗下MCN公司“三只羊”联合创始人卢文庆、CEO杜刚连夜直播回怼辛巴,控诉辛巴蹭热度、蹭流量无底线。
9月4日晚,辛巴在快手发布长文称,已通知公司全部渠道,主播今年禁止售卖大闸蟹,并直言近期不会带货,如若三只羊一周后仍没有向消费者表态,他将拿出1个亿替小杨哥赔付消费者;5日晚,辛巴在社交平台上晒转账单并表示,已完成给辛选小助理1亿元的打款。
从表面上看,这场抖音、快手“一哥”的口舌之争是围绕大闸蟹的销售展开,但从本质而言,辛巴与小杨哥正在通过价格战抢占存量流量。
“各个平台限制大闸蟹不可以低于什么价格,但是没人能限制我的价格。”辛巴直言:“蟹太太的第一款产品是我带进直播行业的”,而大闸蟹的网络售后标准也是由他参与拟定的,且多次卖爆,所以品牌方愿意给到底价。
在华越数字营销有限公司CEO欧阳泽标看来,头部主播“吵架”并非新鲜事,这可能是博人眼球,反向获取流量的手段之一。电商研究专家姜蓉在接受《北京商报》采访时认为,辛巴的攻击力更强,更高调,说明他在流量上更为焦虑,需要靠曝光吸引公众关注。
在流量焦虑下,头部主播需要维持个人曝光率和话题讨论度,以获取带货的主动权。这场酣战背后,一场粉丝洗牌大戏正悄然上演。
灰豚数据显示,8月31日~9月8日,小杨哥抖音平台账号掉粉超60万,其中5号掉粉15.6万;反观辛巴方面,据磁力聚星数据,8月31日~9月7日,辛巴快手平台账号涨粉43万。
针对辛巴向小杨哥的消费者赔付的原因、如何赔付等问题,9月6日,时代周报记者联系辛选相关人士,对方表示以辛巴快手账号发布的内容为准。关于三只羊如何应对等问题,时代周报记者联系三只羊相关人士,截至发稿未获回复。
七年之痒
骂战的硝烟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散,但头部主播的焦虑却日益加重。今年是初代头部主播进入直播间与大众视野的第七年,攻克“七年之痒”成为新的课题。
将时间回拨到2016年,正是初代头部主播们最初抓住电商流量红利的开始。彼时,辛巴入驻快手开始直播带货。淘宝上线直播功能,并和美腕一起挖掘出了李佳琦。而忙于经营淘宝店的薇娅,也在同年收到了淘宝小二的直播邀请。
以此为起点,头部主播一路开疆拓土,各自占据一方阵地。辛巴成为快手“一哥”,罗永浩与小杨哥霸榜抖音,李佳琦坐镇淘宝“一哥”。
在行业起步阶段,直播电商的市场增速显著。中国商务新闻网数据显示,2017至2021年,国内直播电商市场交易规模分别为196.4亿元、1354.1亿元、4437.5亿元、1.29万亿元和2.36万亿元。其中,2018年直播电商市场交易规模增速高达589.46%,2019年和2020年增速分别为227.7%和136.61%。
然而,随着市场的逐渐饱和和行业竞争的加剧,直播电商的增速开始出现下滑。根据艾瑞咨询的预测,2024-2026年中国直播电商市场规模的年复合增长率为18.0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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伴随直播带货流量红利日渐封顶,头部主播陷入流量焦虑。一名资深MCN机构从业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,此次骂战也凸显了头部主播的焦虑。在转型试水未获成果之下,头部主播在黄金营销节点回归直播赛道。此时,离开直播间的他们更需要声量,厮杀也更加“血腥”。
“在行业增长期,主播之间的互怼甚至不会指名道姓,更不会上升到举报和赔付等层面。”上述人士指出,现在的直播竞争到了“从别人碗里抢饭”的阶段,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”的事件之后还会发生。
此外,转型未见成绩,或加重头部主播在直播赛道的“流量焦虑”。
今年以来,小杨哥加码TikTok布局海外市场、进军短剧领域、发力文旅与卖课;辛巴则明确表示,要暂停直播业务,“用两年的时间沉淀自己,学习人工智能领域的知识”;李佳琦也逐渐减少直播带货时间,参与综艺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第四季。
“直播电商发展至今,红利空间已经越来越小。头部主播们的转型,一方面是为了布局第二曲线寻求更多经济效益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试图加入直播电商领域的入局者望而却步,一定程度上为头部主播们减少竞争压力。”艾媒咨询CEO兼首席分析师张毅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。
但就目前来看,头部主播们的部分转型未到“葡萄成熟时”。小杨哥方面,其现有的短剧播放热度与其在直播带货界的影响力相差甚远,在文旅上的布局成效亦不敌东方甄选、董宇辉。而今年3月,辛巴在直播间展示了其投资数亿元,近期刚刚破土动工的新辛选工厂,该项目尚未有最新进展。
在张毅看来,头部主播之所以在转型布局上未见成效,或许与赛道转变后,个人能力与赛道不匹配有关。此外,行业转型布局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、精力、本钱等,在多个领域上发力的头部主播往往也会力有不逮。“就拿短剧来说,小杨哥在短剧行业的资源沉淀与匹配不足。对他而言,直播事业仍处低投入高收成的阶段,但短剧是需要大量投入的才能看到效果。”
欧阳泽标认为,在发力其他领域上,其团队结构与供应链必然会和直播电商行业有所差别,这会给头部主播的转型布局带来一定难度。“比如建厂,其难点来自供应链、技术研发、人才聚集、时间周期漫长等。直播带货和正常商品研发、工艺、生产、供应链等方面是两套逻辑,对于团队人才的要求也会有所不同。”
“大部分头部主播的退居幕后或许还是炒作,实际上仍然把大部分精力放到能够获得巨大收益的直播赛道上。”张毅认为。
低价之争
“七年之痒”不仅发生在头部主播身上,其背后的电商平台同样面临瓶颈。辛巴与小杨哥骂战的焦点,折射出行业疲于价格战的现状。
过去几年,直播间无止尽的“低价内卷”损害商家利益,也侵蚀平台利润。多名消费品品牌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,商业的本质是盈利,主播之间打起价格战,需要商家的机制支持。表面上看是商家让利于主播,后者获得所谓的“谈价能力”,但最终的成本都会转嫁到消费者身上,制造出质量更差的“工业垃圾”。
另一方面,一味地打价格战会扰乱市场秩序,最终导致劣币驱逐良币。
MCN机构业内人士成诚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,起初,价格战确实能吸引眼球,刺激消费,但时间一长,不仅消费者审美疲劳,逐渐对大促祛魅,消费力下滑,还会损害品牌价值,导致产品品质参差不齐。
“一件商品开启了降价,就只能一直降下去,一旦价格提升,销量也会跟着下滑。因为这种低价战略,很多商家滥竽充数,用伪劣商品以次充好,薄利多销。”成诚表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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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结果来看,价格战在拉低平台客单价,加重主播、直播平台之间内卷的同时,其对GMV增长贡献也十分有限。
以今年6·18数据为例。星图监测数据显示,今年6·18,综合电商平台、直播平台累积销售额为7428亿元,去年同期为7987亿元,同比下降近7%,这也是16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。其中,综合电商天猫、京东和拼多多共5717亿元,同比下降6.9%。
飞瓜数据显示,6·18期间,抖音超头主播GMV全线崩盘。“广东夫妇”去年同期成交额为4.5亿元,今年同比下跌86.4%,“潘雨润”同比下跌77%,“琦儿”下跌88.46%。
各大直播电商平台在尝到价格战的苦头之后,亦不再以“低价战略”作为经营主要导向。
早在去年“双十二”,各大社交平台上便不再有铺天盖地的购物攻略、宣传海报,讨论的话题寥寥无几,品牌、商家与消费者似乎都对双十二失去了消费热情。
今年6·18结束后,淘天集团宣布,从下半年开始,会弱化“五星价格力”,改回按GMV(商品交易总额)分配;抖音表示,不再把“价格力”放在首位,将重点追求GMV增长;拼多多也从追求商业化和“绝对低价”,转向将GMV增长列为第一目标。
伴随各大主播与电商平台不再沉迷于价格战,直播电商行业也将开启新一轮洗牌。